仲春己卯。
礼部受皇命出使宋国,诘问背盟之事,同时定下岁币,杨朴兴奋至极,再次请命亲身南去,同行还有做为护卫的一千狼骑,由王寅为主将,石宝、厉天闰为副。
使团尚未出行,城外有快马入城传讯,完颜娄室、耶律余睹携辽帝耶律延禧而回,愿以女真之礼献俘于皇宫之前,表军中将士之心意。
毕竟是一国之君做为战俘被献上,朝中的众人也都甚是兴奋,宫前的广场早被人清理出来,穿着黑甲的左右武卫将士从城门一直列队至皇宫,看着举着带有破洞的军旗进入的骑兵。
马蹄踏动的声音,战马嘶鸣之声混杂在一起,响在人群嗡嗡的一轮声中。
皇宫宫墙之上,吕布披着黑色的大氅,旁边站着朝中的众臣,看着有些冷清的街道。
“女真之礼,按照女真和契丹之间的仇怨……当是牵羊礼了。”王政在旁边抱着暖炉,寒风吹过来缩了下脖子:“只是不知道那耶律延禧这般年纪受不受的住这风寒。”
“嗯?”吕布挑了下眉头,转头看了眼王政:“挺熟悉的名字,朕好像听谁说过。”
“这礼节折辱人太过,陛下听说过也不稀奇。”王政淡淡笑了一下:“一般都是攻破敌对部族,欺辱对方部族首领所用,意为从身与心乃至灵魂都为其所俘,也是女真勇士对部族首领所行最隆重的礼节。”
吕布点点头,转头之间,瞥见人群中的杨朴,见着这平日最是挑理的人正兴致勃勃地捋着胡须望着下方,不由心中一叹,许多事都不一样了。
说话声音间,远处传来阵阵呼喊之声,城墙上的人向着那边看过去,有知道今日是何章程的开口同旁边的人轻声说话,嗡嗡议论的声响在城头蔓延。
没多久,一队黑甲骑士当先快马从御街奔驰而来,持着的完颜、耶律两杆旗帜在队伍后方飘荡。
到了御街广场,马上的身影直接从马上跳下,快步上前几步,单膝跪下、抱拳,提起丹田气洪声道:“末将完颜娄室(耶律余睹)获辽帝耶律延禧而回,特向陛下缴令。”
“起来。”
城头上的声音向着下方传过来,“谢陛下!”的声音中,二十余道身影相继起身。
完颜娄室紧接着上前抱拳:“耶律延禧已经游街而来,请陛下观礼!”
风从城头刮入燕京内,不少人紧了紧身上的皮裘,站于武卫、差役身后的百姓不停吸气议论着:“那就是耶律延禧?今日总算见到真人了。”
“啧,真惨,他怕是死也没有想到再回这燕京是以这等方式吧……”
“报应啊,让他整日打猎游走。”
话语传过,前方站着维持安全的武卫与衙役一同将目光看向地上的身影。
哗啦——
叮铃——
完颜宗翰行走在前,手中铁链不时晃动出声,那链子一直向后延伸,在耶律延禧的脖子上绕了一圈,下方系着铜铃,来回晃动发出清脆之音,这位曾经的九五至尊眼神麻木,机械的抬起胳膊向前爬行。
有些老态的身影袒露上体,披着羊皮,腰间麻绳系九转死环,整个人四肢着地匍匐膝行,膝盖处垫着的皮套已经磨损出血,平整的地面上渐渐出现两条嫣红的痕迹。
声音渐渐被抛去身后,转过街角的两旁安静了许多,耶律延禧有些吃力的抬起头,视野中,熟悉的建筑映入眼帘。
“此为牵羊礼啊。”
“让满城的百姓都看着,却是有些侮辱……”
“这也就是咱们胜了,若是败了,怕不比
“……也是这理儿。”
城头上的官员议论出声,不少人面上浮现庆幸之色,张琳、吕嗣延、耶律马五等人神色复杂有之,快意的也有,只是前者望着下方完颜两字的旗帜有些出神,也不知联想到了什么。
沙沙——
耶律延禧爬行的动作不快,这一路过来,手掌磨破了皮,膝盖处为防他过早倒下的皮套也已经透了,不知哪里有石子儿吐出来,左膝处传来剧痛,“啊!”惨叫一声,身子一歪倒在地上。
“起来!”
完颜宗翰往前一步,手中铁链传来拉坠的力道,回头看一眼,顿时一皱眉头,胳膊一提,“哗——”拉的耶律延禧向前滑行数步距离。
“等下,等下!”耶律延禧面上沾着黄土,一张脸看着狼狈异常,颤巍巍的求饶:“让俺缓口气,好歹俺也曾为皇帝。”
“屁!”
完颜宗翰恶笑一声,颇为快意的看着地上的人:“你这厮也算皇帝?听没听过汉人那句话,‘落地的凤凰不如鸡’,看看你这样子,比刚出生的羊羔都不如。”
“……是、是。”脸上僵了一下,耶律延禧瞬间露出一讨好笑容:“您且让俺缓一下,好歹也要去贵国皇帝面前不是?俺爬不过去,这面子上也不好看。”
完颜宗翰面上犹豫一下,宫门前,完颜娄室、耶律余睹两个眉头一皱。
“怎生回事?”
“怕是体力耗尽了。”
“废物!”耶律余睹眼睛眯起,面色不善,“不能让陛下等着,俺去带他过来。”,转身向着坐骑而去,飞身一跳上了战马。
战马迈步飞驰,一路踩踏着清脆的蹄声向着完颜宗翰那边而去,近了时,耶律余睹一提缰绳,战马“希律律——”人立而起,落下转身而立,大手向下一伸:“链子给俺,不能耽搁。”
耶律延禧瞳孔一缩,脸上大惧:“等……”
完颜宗翰已经伸手将铁链扔了出去。
“别给!”
手掌攥住链子,耶律余睹面上现出兴奋之色,双腿一夹马腹:“驾——”
战马向前一蹿。
“啊啊啊啊——”
烟尘起处,一连串的惨叫声从后方传来,耶律余睹径直跑去宫门前,一拽马缰,后面身影因着惯性向前翻滚过来,停下之时,已经是一身的血污,灰头土脸看起来好不狼狈。
“啊……嘶……”
耶律余睹跳下战马,充耳不闻后面人的惨叫,手臂一拉,“啊——”的一声惨叫,又将人向前拉了丈远方才停下,双手用力抱拳一礼:“陛下!耶律延禧带到。”
宫墙上方,吕布看着地面因疼痛蠕动的身影,挥了挥手:“耶律将军辛苦了,带他入内。”,转头看看其他人,神色如常:“走,下去看看那辽帝。”
耶律余睹一低头,随后看看呻吟不断的耶律延禧,抬脚一踹:“叫什么,没死起来跪着。”
人在屋檐下,不得不低头。
耶律延禧忍着身上疼痛,缓慢起身,看一眼站着的耶律余睹:“深恨当时未能杀你这逆贼。”